林夏借着门缝透入的微光打量这位老人,他须发皆白,面容憔悴,但眼神坚定如铁。"老先生不必言谢。夏桀暴虐,天下人共诛之。"
外面突然安静下来,林夏心头一紧。果然,片刻后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搜,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王上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臣脸色一变:"是费昌,夏桀的心腹大将。此人狡诈如狐,凶残如狼,密室很快会被发现。"他摸索着墙壁,"这里有条暗道通往外城,但只能容一人通过。姑娘先走,老朽断后。"
林夏摇头:"要走一起走。"
"不行!"老臣坚决道,"老朽年迈,行动迟缓,会拖累姑娘。更重要的是,老朽掌握的情报必须送到商汤大人手中。"他从怀中取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绢布,"这是夏都布防图和近卫军换岗时间,请姑娘务必交给伊尹大人。"
林夏刚要接过,密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一个身材瘦削、面容阴鸷的将领站在门口,身后是数十名持戈士兵。
"找到老鼠了。"费昌冷笑道,"拿下!"
林夏将绢布迅速藏入袖中,同时从腰间抽出软剑。老臣却突然扑向费昌:"姑娘快走!"
费昌一剑刺穿老臣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林夏趁机跃向墙壁,按下老臣刚才摸索的机关,一道暗门无声滑开。她闪身而入,身后传来费昌愤怒的咆哮和箭矢破空声。一支箭擦过她的手臂,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差点跌倒,但她咬牙坚持,在黑暗的隧道中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林夏终于看到前方透出微光。她推开掩盖出口的杂草,发现自己已置身城外的一片竹林中。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她撕下衣角简单包扎,然后辨别方向,朝与伊尹约定的酒肆赶去。
然而当她接近城门时,发现城墙上贴满了通缉令,守门士兵正严格盘查每一个入城的人。林夏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无法进城,只好转身寻找其他藏身之处。
天色渐暗,林夏在城郊的一座破庙中暂避。她取出绢布,借着月光研究上面的情报。这些信息极为详尽,包括夏宫密道、军械库位置,甚至还有夏桀每日行踪规律。老臣用生命保护的,确实是无比珍贵的情报。
正当林夏思索如何将情报送出时,庙门被轻轻推开。她立刻握紧软剑,隐入阴影中。
"林夏?"一个熟悉的声音低声呼唤。
"沈墨!"林夏几乎要落泪,她从阴影中走出,看到沈墨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轩辕剑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沈墨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看到她手臂上的伤,脸色顿时阴沉如铁:"谁伤的你?"
"没事,皮外伤。"林夏勉强一笑,"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在城外等不到你,便潜入城中打探,听闻有女刺客行刺夏桀未遂。"沈墨的声音里满是后怕,"我循着血迹一路找来。"
林夏将绢布交给他:"这是夏都布防图,必须尽快送到伊尹手中。"
沈墨收起绢布,却不肯离开:"你先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夏简略地讲述了事情经过。当听到老臣为救林夏而牺牲时,沈墨沉默良久。"我会为他报仇。"最终他只说了这一句,但字字如铁。
"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林夏说,"夏桀的人肯定在四处搜捕。"
沈墨点头,扶起林夏:"商汤的营地离此不远,我们先去那里。"
二人借着夜色掩护,向东北方向行进。途中几次险些遭遇巡逻的夏军,都靠沈墨敏锐的直觉和林夏的机关术化险为夷。天亮时分,他们终于到达商汤驻扎的营地。
营地简陋但井然有序,士兵们精神饱满,与夏朝军队的颓废形成鲜明对比。伊尹闻讯赶来,看到林夏的伤势,立即召来军医。
"林姑娘受苦了。"伊尹叹息道,"那位老臣是商汤大人的老师,潜伏夏都二十载,没想到..."
林夏垂眸:"他死得很英勇。"
伊尹郑重地接过绢布,仔细查看后,面露喜色:"这些情报价值连城!夏桀的末日不远了!"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士兵们的问候声。帐帘掀起,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身着简朴的麻衣,眉宇间却自有威严。
"商汤大人!"伊尹连忙起身行礼。
林夏和沈墨也站了起来。商汤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目光温和地看向林夏:"这位就是冒险救出老师的女侠吧?商汤代天下苍生谢过姑娘。"
林夏没想到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商汤如此平易近人,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沈墨代为答道:"除暴安良,本是我辈分内之事。"
商汤看向沈墨,眼中闪过赞赏:"听闻沈侠士训练我军士兵新式战法,效果惊人。今日一见,果然英雄出少年。"
伊尹将绢布呈给商汤,商汤看后,神情凝重:"夏桀暴政,天怒人怨。但我军兵力尚弱,贸然起兵恐难取胜。"
林夏思索片刻,道:"商汤大人,夏朝虽强,但民心已失。若能联合各方诸侯同时起兵,夏桀必顾此失彼。"
"林姑娘所言极是。"伊尹赞同道,"近日已有不少方国暗中联络,愿追随大人讨伐夏桀。"
商汤沉吟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好!伊尹,你负责联络各方诸侯。沈侠士继续训练我军。至于林姑娘..."他看向林夏受伤的手臂,"还请安心养伤。"
林夏却摇头:"商汤大人,我想返回夏都。"
"什么?"沈墨猛地转头看她,"太危险了!"
"正因危险,才更要去。"林夏坚定地说,"我已取得妺喜的信任,可以在宫中做内应。而且..."她看向商汤,"那位老臣牺牲前说,妺喜并非真心追随夏桀,或许可以争取她。"
商汤与伊尹交换了一个眼神,伊尹缓缓点头:"若能策反妺喜,确实事半功倍。但林姑娘刚被通缉,如何返回?"
林夏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我有易容丹,可改变容貌。况且夏桀以为刺客已逃出城,不会想到我敢回去。"
沈墨握紧拳头,指节发白:"我不同意!"
林夏轻轻按住他的手:"相信我,我会小心的。你在城外训练军队,我们在城内收集情报,这样才能最快推翻夏桀。"
沈墨还想反对,但看到林夏坚定的眼神,最终只能长叹一声:"至少等伤好了再走。"
三日后,林夏手臂的伤口已结痂。她服下易容丹,容貌渐渐变化,从一个清秀女子变成了相貌普通的侍女模样。沈墨亲自送她到城郊。
"十日后的月圆之夜,我会在城东的老槐树下等你。"沈墨紧握她的手,"若你不来,我就杀进夏宫。"
林夏点头,眼中闪着泪光:"保重。"
再次潜入夏都的过程比林夏想象的顺利。凭借易容后的相貌和伪造的身份文书,她以采药女的身份混入城中。通过之前建立的秘密联络网,她得知妺喜因"刺客事件"受到惊吓,夏桀正广招医术高明的侍女为其贴身照料。
这正是林夏等待的能够接近妹喜的夏桀的绝佳机会。她以新身份应聘,面对宫中面试医官的多个专业问题,林夏对答如流,最终凭借精湛的医术知识和才思敏捷的个人表现成功入选妹喜的贴身侍女医官。当天入夜,她再次踏入夏宫,不过这次是以一个名叫"阿蘅"的普通侍女身份。
妺喜的寝宫奢华无比,金器玉器随处可见,但林夏注意到角落里堆着几个简陋的木雕小动物,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妺喜半卧在榻上,脸色苍白,看到新来的侍女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皮。
"娘娘,这是新来的阿蘅,医术很好。"年长的宫女介绍道。
林夏行礼后,为妺喜把脉。"娘娘是惊悸过度,需安神静气。"她取出几味草药,"这是民女特制的安神香,可助娘娘安眠。"
妺喜微微点头,示意其他人退下。当寝宫内只剩她们二人时,妺喜突然开口:"我们见过吗?你的手法...很熟悉。"
林夏心头一跳,虽然内心无比紧张,但是面色依然如常:"民女曾随师父行医,或许娘娘见过家师。"
妺喜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疲惫地闭上眼:"或许吧。这宫里人来人往,我记不清了。"
接下来的日子,林夏细心照料妺喜,渐渐地赢得她的信任。她发现妺喜并非传说中的妖妃,而是一个被囚禁在金笼中的可怜人。夜深人静时,妺喜常常对着那些木雕小动物发呆,那是她家乡的手工艺品。
一个月圆之夜,林夏趁值夜时试探道:"娘娘似乎很喜欢这些小物件?"
妺喜抚摸着一个小木马,眼中流露出罕见的温柔:"这是我家乡的玩具。小时候,父亲常给我做。"
"娘娘想家吗?"林夏轻声问。
妺喜的手突然停住,眼神变得警惕:"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夏决定冒险一试:"民女只是觉得...娘娘在宫中好像并不快乐。"
妺喜沉默良久,突然苦笑:"快乐?这宫里除了夏桀之外谁会快乐?每天提心吊胆,不知何时会因一点小错丢了性命。"她看向窗外皎洁的月亮,"有时我真希望那天行刺的刺客成功了,这样我和大家就都解脱了,也不用再这样继续战战兢兢的活着。"
林夏心跳加速,她小心地选择着词语:"若有朝一日...有人能结束这一切,娘娘会怎么做?"
妺喜锐利的目光直视林夏:"嗯?你到底是谁?!"
林夏深吸一口气,决定摊牌。她取出一颗解药服下,容貌渐渐恢复原样。
"是你!"妺喜惊呼,随即捂住嘴,压低声音,"你是那个女刺客!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回来!"
"我不是刺客,"林夏平静地说,"我是来结束夏桀暴政的人。妺喜娘娘,我知道你并非自愿入宫,你的族人还被夏桀控制着。我们可以帮你。"
妺喜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深深的疲惫:"没用的...他太强大了..."
"商汤已联合各方诸侯,准备起兵讨伐。"林夏握住妺喜颤抖的手,"若娘娘能提供宫内情报,里应外合,则我们的胜算能够更大。届时您的族人也会得到保护。"
妺喜陷入沉思。窗外,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寝宫内一片黑暗。
就在这关键时刻,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侍卫的喊叫声:"有刺客!保护王上!"
林夏和妺喜同时变色。林夏第一反应是沈墨冒险入宫了,但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沈墨不会如此鲁莽。
"我去看看。"林夏又服下一个易容丹,迅速变回"阿蘅"的容貌,冲出寝宫。
宫中一片混乱,侍卫们举着火把四处搜寻。林夏跟随人群来到正殿,只见夏桀手持青铜剑站在高阶上,脚下躺着几具黑衣人的尸体。费昌正在汇报:"王上,刺客共七人,全部伏诛,看装束像是东夷部落的人。"
夏桀冷笑:"东夷也敢来犯?传令下去,明日处决关押的所有东夷俘虏,一个不留!另外,派大军剿灭东夷部落,男女老幼,杀无赦!"
林夏听得心惊肉跳。这时,她注意到一名刺客虽然胸口被刺穿,但手指还在微微颤动。趁着混乱,她悄悄靠近,听到那人用最后的气息说了两个字:"商...汤..."
林夏顿时明白,这些刺客很可能是商汤派来试探夏宫防御的死士。他们的牺牲换来了宝贵的情报,但代价是无数无辜东夷人的生命。
她必须尽快将这个消息传递给沈墨和伊尹。但当她转身准备离开时,费昌阴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位宫女很面生啊。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夏心头一凛,知道考验来了。